向氏独自躺在椒室之内,悠悠醒转,她苦挣了半天,在孩子出世的那一刹那,只听得一阵惊呼:“生了,生了——”一口气松懈下来,便人事不知了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才略回过些神志来,却听得满室寂静无人,连儿啼之声都不曾听到,心中顿时慌乱起来,叫了半天,要人没人,要水没水,连孩子去了何处也不知道,不由地心里越来越是慌乱。她虽然怯懦,但是毕竟在楚宫多年,后宫的纷争她不是不知道。她从前身份低微,只是耳闻目睹,却不曾亲身经历过,但却也隐隐知道,自己怀着孩子就住进这椒室,不知道要触犯多少这宫中的得势之人。她自怀孕以来,戴已对她的药食都十分紧张,也摆明了有多少人想要她腹中的孩子活不了。
而此时,她明明已经生下了孩子,明明在昏过去的当时,满室簇拥着女御奚奴,可是转眼之间,侍从也没有了,孩子也没有了。
她陡然间害怕起来,难道是孩子出了什么事了。她的孩子,她那活生生刚出世的孩子,到底怎么样了?
尽管全身是产后的疼痛和无力,向氏咬了咬牙,用尽力气就想挣扎起来去找孩子。怎奈她这一天一夜的生产,已经耗尽了精力,只挣了半天,才抬得起半天的身体来,便只觉得下腹一阵血涌,两眼一黑,再也撑不住,又重重地倒了下去。
她的孩子怎么样了,会不会有危险,会不会被人害了、扔了、换了…她无法不去想,越想,越是害怕。她仰天而卧,半丝力气也没有,险些而又要昏过去,可是她心里却有一个强烈的念头,就是她一定要去找回自己的孩子。这个强烈的执念,让这个弱女子竟然迸发出毕生未有的勇气和力量来。
她咬着牙,积蓄了半天的力气,一寸寸地挪到床榻边,当她的手摸到边缘的时候,不是不害怕的,可是母性的力量,却盖过任何的畏惧。她咬咬牙,用力一挣,跌下了床榻。
冰冷而坚硬的地面,只撞得她浑身的疼痛感再一次剧烈地被唤醒。她的喉间发出破碎而嘶哑的呻吟,一动不动地伏在地面上,过了好半日,才能够勉强挣动一下。
她本来就已经因为生产而失血过多,她生完孩子以后,侍人们一散而空,连为她清洗换装都未曾做到。她这一挣扎,身下又开始出血,此时跌在地下痛得不能起身,地面潮湿阴冷,冷气渐渐地上来,她的全身只觉得渐渐发冷,所有的气血精力都一丝丝离体而去。
但是她半点也没有意识到,也丝毫没有顾及到这一点,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,那就是她的孩子,她要去找她的孩子。哪怕她此时半身边冷而麻木,稍一挣动,那种锥心之痛如电击般袭来,要让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抵制。
向氏伏在地上,过得好一会儿,挣尽力气才能够往前稍稍蠕动一下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她的手指已经挨近了门槛,可是她的力气却已经耗尽,再也不能前行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向氏于昏迷中,似乎听得有人呼唤,她用尽力气,睁开眼睛,她看到的并不是她的孩子,而是戴已。
戴已虽然知道今日向氏临盆,但是当时楚威后在坐,她却是不能进得椒室,只得在外焦急地等候。哪晓得忽然变生不测,楚威王一怒而去,楚威后随即将所有奚奴带走,却将那才出世的婴儿扔在地上哇哇大哭,无人理会。
戴已只等得楚威后等人去远了,这才忙进去抱了婴儿,一看也吃了一惊。当时她虽然听得楚威王怒吼,只是隔得远了听不太清楚,此时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。说不失望那是假的,可是好歹也算得她这一系所生的孩子。而她已国这一系的人中,自入宫以来都未曾有孕过,虽然只是一个女婴,她见着也是又怜又爱,连忙将那女婴包裹得严实亲自抱起来。将这女婴抱妥以后,这才到后面来寻向氏。
她一进内室,却见向氏晕倒在门槛,吓了一跳,忙让身后的侍女将向氏扶起,却见向氏下身已经完全浸在血里,而且血色也开始发紫,摸了摸她全身冰冷,脸色已经白里发青。吓得忙将她扶到床榻上,又让侍女去打了热水为向氏换洗。
幸而方才为了初生婴儿准备的热水及炉子都还在,连原来给产妇准备好的生姜还在,忙烧了姜茶给向氏服下。
她此时只带得两个侍女,眼见得人手不够,只得将女婴也放下,自己亲手帮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