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的天气格外温暖晴朗,似是要附和这个喜庆的日子。
天阙皇宫砖道上的大红地毯,一直从宫门口铺到了祭天的禅台上。
龙瑾轩站在高处的台阶上,垂眸俯视着两名红装娇艳的女子由婢女搀扶着,缓缓沿着台阶朝他走来。
玉寒烟今日一身盛装,化了浓妆的精致容颜隐在金冠垂下的白玉珠帘之后。她双手掌心朝下叠在一起,端平于胸前,踩着特别的步伐,一步步迈上台阶。
这个姿势,这个抑扬顿挫的步伐节奏,她练习了许久才能这般像模像样,她身边的杨婉晴入宫前就受过严格的训练,因此对这套礼仪极为熟悉,驾驭起来比她轻松了许多。
玉寒烟抬眸,望着高处那一抹器宇轩昂的身影,摇曳晃动的珠帘将眼前的景物搅得有些晃动。
玉寒烟脚下一歪,幸而有墨舞在身边扶着,否则,险些就从台阶上跌下去。
“娘娘,您没事吧?”墨舞很是担忧,从玉寒烟一早醒来,她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。
“没事,继续走吧。”玉寒烟努力回去脑中的眩晕感,真是糟糕,怕是昨天吹了风,真的受了风寒。但无论如何,她今天都得坚持到最后才行。
玉寒烟在心里默数这台阶的数目,只觉得走向龙瑾轩的这一段路程无比漫长。当龙瑾轩伸手将她扶起来的时候,玉寒烟的心里才有了些微的真实感。
她终于还是嫁给他了,尽管只是一段假凤虚凰的婚姻,可她还是在心里小小地幻想了一下,幻想他们将来能够幸福的生活在一起。
不过,也只是想一想而已。
龙瑾轩看不真切珠帘后玉寒烟的表情,只是看见她穿着盛装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,他的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。
一早开始,心里就有那么一阵的焦躁,生怕玉寒烟因为玉玲珑的事生气,因此不出现在典礼上。可她终究是来了,龙瑾轩悬着的心落了下来,唇角竟是带了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。
“玉儿今日很美。”龙瑾轩握着玉寒烟有些发凉的手,望着她的目光流露出浅浅的温柔和喜悦。
玉寒烟垂头,对于玉玲珑的事,她的心里如何能没有计较。只是今天这般场合,容不得她耍性子。
“陛下谬赞。”玉寒烟端着谦恭柔顺的态度,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出来。
龙瑾轩手心里一空,连带着心里都似乎空了一块。
龙瑾轩皱皱眉,他不喜欢玉寒烟这般疏离淡漠的摸样。原本他昨天是想追上她,解释玉玲珑的事。毕竟那是他曾经爱过的女人,她因为他遭受了那么多屈辱,他无法看着她流落街头生死由天。
“玉儿……”龙瑾轩满脑子都是玉寒烟昨日转身离开的画面,几乎忘记他身边还有另一个女人。
这一身轻唤,带着无比惆怅的感情,玉寒烟心里轻轻颤了颤。
杨婉晴恨恨咬牙,委屈兮兮地出声换了一句:“陛下。”
玉寒烟恍然回神,是了,她差点儿忘了,今日是她和另一个女人正式嫁给他为妃的日子,这个名叫杨婉晴的女子,还是位分在她之上的皇贵妃。
玉寒烟其实从来都不曾计较过妃位这种虚幻的东西,这不过是个身份,她在乎的,一直都是他的心罢了。只可惜,他的心里,没有她,而是装着另一个女子,一个曾经做过他兄长姬妾的女子。
龙瑾轩还想再说什么,礼官吟唱祝祷辞的声音已经洪亮地在禅台上空回响起来。
龙瑾轩只得转身走上最高处的礼坛,有什么事,等典礼结束之后,再说也不迟。
玉寒烟和杨婉晴双双跪在礼坛下面,就听身边的杨婉晴冷哼道:“哼!玉寒烟,以后有本宫在,看你还有什么狐媚手段。别以为现在陛下*爱你,你就能骑在本宫的头上。陛下不是你一个人的,别以为陛下能*爱你一辈子。”
玉寒烟闻言,轻笑着反驳:“皇贵妃娘娘在说什么,臣妾听不懂。臣妾从来没用过狐媚手段迷惑陛下,也从来没想过骑在娘娘头上。而且,娘娘也说的没错,陛下是这天下的陛下。所谓花无百日好,人无百日红,陛下的确不会*爱臣妾一辈子,但是,陛下也不会*爱娘娘一辈子。”
“你!”杨婉晴立刻变了脸色,怒气冲冲地扭头瞪着云淡风轻的玉寒烟。
杨婉晴这一声“你”惊动了正在听礼官吟唱的龙瑾轩,龙瑾轩扭头,不悦地拧眉看向杨婉晴。
杨婉晴忙垂头规规矩矩地跪好,心里却已将玉寒烟骂了一百遍。
玉寒烟静静地跪着,身上越来越冷,后背心和额角也沁出了丝丝冷汗。有那么一刻,她真想就地睡过去,什么都不顾。
身体犹如千斤重,脑中的眩晕感越来越强,好不容易挨到典礼结束,玉寒烟深深呼出一口气,只觉跪得腿软,若不是墨舞扶着,几乎要站不起来了。
在众人“陛下万万岁”的高呼声中,玉寒烟随着龙瑾轩走下禅台,此刻从高处向下看去,才发觉禅台高得令人头晕。忽而眼前一晃,玉寒烟眼前一黑,脚下踩空,便顺着台阶跌了下去。
自打离开名剑门,玉寒烟已经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从昏睡中醒过来。唉,她这副身子骨,似乎从为救龙瑾轩的性命散尽功力后,便开始变得多灾多难起来。无奈她因此伤了经脉,无论多么勤奋地修行,也很难弥补她失去的五年功力。
贵妃在典礼上晕倒的事轰动一时,早上发生的事,下午便传遍了整个京城。
有人说,是玉寒烟迷惑龙瑾轩封她为妃,因此受到了历代帝王英灵的惩罚,甚至又有老臣以此为文章,要求龙瑾轩立即废妃,龙瑾轩因此生了好大的气。
他气有人借题发挥污蔑玉寒烟,更气玉寒烟的倔脾气,连生病都不愿告诉他。
龙瑾轩不敢想,若不是早上他及时将玉寒烟接在怀中,她从那又高又长的台阶上滚落下去,受了伤甚至因此丢了性命,他该如何是好。
若她出了事,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了吧。
夜,深沉如海。
未央殿里灯火通明,为玉寒烟诊治的御医刚刚熬好汤药离去,龙瑾轩站在*边,看着玉寒烟在墨舞的侍奉下,将汤药喝光,隐忍怒火的眸子盯着玉寒烟苍白的脸色,心疼又气愤。
“病了,为何不同朕说?”墨舞伺候玉寒烟躺下,龙瑾轩坐在*边,将她脖子下的被角掖紧了一些。
墨舞捧着药碗退出去,沉香将热水备好,又将屋里的烛火挑得明亮一些,也退了下去。
玉寒烟晕倒的事不过就是早上发生的事,可龙瑾轩觉得,她昏睡的这一天,真是他登基以来过的最漫长的一天。
玉寒烟勉力扯出一个笑意:“我没事啊,就是不听墨舞的话吹了风,受了点儿风寒罢了。瑾轩哥,你不用担心我。”
玉寒烟抬眸望着窗外高悬的明月,道:“瑾轩哥,今天可是个特别的日子,你还是去陪皇贵妃吧。我病着,万一将你传染了就不好了。”
“玉儿这是要赶朕走,还是在吃醋啊?”龙瑾轩很是好笑地看着玉寒烟,抬手将她额前散乱的一缕发丝拂开。
玉寒烟不自觉就想要躲开他的手,无奈她躺在*上,避无可避。
玉玲珑被龙瑾轩抱在怀里的情景又再一次回到脑海里,玉寒烟心中一阵苦涩,眼下他最想陪的人,恐怕是冷宫里的人吧。只可笑这宫里的女子一个个都不想入冷宫,可皇帝陛下放在心尖上的那个女子,却偏偏住在冷宫里。
“你,准备把她怎么样?”玉寒烟别过头去,鼻音尚有些重。
龙瑾轩敛眸,他知道玉寒烟说的“她”是谁。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拿玉玲珑怎么办。
那个曾经占据了他心的女子,如今看着她,却似乎早没有了当初的悸动。若是以前,他该会毫不犹豫地将玉玲珑收入后宫成为自己的妃嫔吧。这是他曾经许诺过她的,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。
可是如今,他竟然犹豫了。
他并非嫌弃玉玲珑曾经是自己兄长的妾室,玉玲珑吃的那些苦,都是因为他。可经过了许多事,他突然有些迷惘。
于情于理,他都该给她一个名分,给她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。可是,他就是犹豫了。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,自己为什么会犹豫。
龙瑾轩沉默,他就是不知道该拿玉玲珑怎么办,才好将她暂时安置在冷宫里。
玉寒烟咬咬唇,又问道:“瑾轩哥,你还爱她吗?”
龙瑾轩回神,心中一惊,他静静地凝望着玉寒烟清澈犹如泉水的眼眸,思考自己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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