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琛打来电话的时候，苏念正在准备自己的简历。
之前打算出国，她的车已经卖了二手市场，工作辞职了，原来的房子也退租了，现在一切又得重新来过。
好吧，荷尔蒙的冲动过后，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。
手机铃声忽然响起，苏念停下手里正在忙的事，轻轻“喂”了一声。
两人之间关系骤然实现质的飞跃，苏念觉得自己有很多方面都需要重新适应，关于怎么称呼容琛这个问题，她一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语气和方式。
幸好这两天她忙于找工作找房子，容琛那边比她更忙，不是大小会议，就是忙于应酬下一场饭局，几乎是连轴转咕。
那晚和蒋瑶吃过饭后，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几乎没有。
苏念以为他今天打来电话只是寻常问候，谁知他今晚破天荒有空，问她：“晚上有空吗？一起吃饭？”
电话里，他的声音含着一股淡淡的轻松愉悦，显然心情不错。
这份愉悦也传染到苏念，苏念如实跟他坦白：“下午我有两个面试，估计赶不上。”
容琛很尊重她的意愿，在她提出要重新找工作时，也不曾插手干涉，此时就问：“你面试大概几点钟结束？我来接你。”
苏念哪敢让他开着他那么招摇的座驾去面试公司门口出现。到时候还没正式入职，估计已经被未来同事的白眼淹没。
赶紧说：“不用不用，地方你定了通知我，我自己打车过来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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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的面试很顺利。
苏念走出写字楼时，心情轻快，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和容琛见面。
他已经在约定的地方等她，见她走来，极其自然地朝她伸出手。
苏念不好再去顾忌来来往往的路人，硬着头皮将右手递去他掌心。
他立时满意地握住她，与她十指相扣，然后拉着她往前走。
总归是第一次与他在公共场合牵手，苏念有些别扭，一路生怕遇到熟人被认出来，又忍不住问他：“去买什么东西？”
容琛微微敛了笑意，目视前方：“买菜，回家，做饭。”
她惊住，慌忙推辞：“不是有做饭阿姨吗？而且我快半年没下过厨，手艺都生疏了。”
他在门口随手取了一辆购物车，看她的眼神里有一丝揶揄：“放心，就算做得不好也没关系，我不挑食。”
苏念忍不住抱怨：“你以前经常批评我，现在又总是夸我，表现得会不会太分裂了？”
他略低下头，看着她：“那我不介意你每天表扬我。”
她被他看得太久，难以保持自然的表情，于是转移话题，催他：“时间不早，快进去把东西买了吧。”
因为不是周末，超市里人并不多。
两人推着购物车，穿行在一排排货架之间。苏念挑了主菜配料，又挑了几样容嘉洛喜欢的食材，最后征求他的意见。
容琛看着她，说：“今天你做主，你随便。”
选购了各式蔬果，要结账时，苏念想起刚刚忘记拿酸奶，于是自己折回去。
到了酸奶货架前，她正纠结于选择哪个牌子好时，面前冷不丁冒出一个陌生中年男人。
来人笑盈盈地点头哈腰：“苏小姐，还认识我吗？我是老梁啊！十年前，墨尔本，你忘啦！”
苏念直觉里对这人毫无印象，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，身后已有一道冷冷的声音：“你来做什么？”
那男人嘿嘿笑：“哟，容总总算肯见我了。”
“有事明天去我办公室谈。”容琛像是不想被看出端倪似的，刻意平静了语气，对那叫老梁的男人说。
老梁仍笑，“容总贵人事忙，办公室哪里能见着你的人，我只能来这儿碰碰运气才行。”
容琛没理会，只侧头对苏念低声交待：“我去谈点事，在这里等我，很快回来。”
苏念点头，并未多想，看着他和老梁一起去了远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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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家已经是七点半的光景。
容嘉洛最近很黏容琛，看到他一回来，立刻缠着他陪他看电视。
那兄弟两人在客厅其乐融融，苏念自己去厨房整理购物袋，把买回来的蔬果食品按照分类放进冰箱，才开始准备晚餐。
她生活一直独立，厨艺基本ok，对付一般菜品完全没问题。
找齐厨具，动手洗菜切菜，先做了一个简单的番茄牛腩，然后拿平底锅将速冻水饺煎成锅贴。春笋尖焯水，去涩后加蚝油爆炒，又煲了一锅玉竹瘦肉汤。
四菜一汤，爽口又鲜美。
容嘉洛吃得很香甜，破天荒欢呼了声：“每天都要吃姐姐做的饭。”
苏念鼓励他：“要是下次康复治疗你能打90分，姐姐就每天做饭给你吃。”
小家伙接收到这个鼓励，使劲点
tang了点头。
近来他开朗许多，连康复医生都注意到了，不止一次建议要让他在他喜欢的环境里生活。
那晚闹翻后，容家那边也出奇的安静，苏雪宜没再派人来催促把容嘉洛送回去。苏念与母亲已经是无话可说，也只假作不知，用这段难得的闲暇和弟弟相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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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过饭，苏念洗碗。
厨房是开放式的，她正用自来水冲洗碗碟上的洗洁精泡沫时，容琛走进来问需不需要帮忙。
苏念回头瞧他身上价值不菲的定制衬衫：“去陪嘉洛吧！我这里很快就好了。”
他不理会，手臂一伸，就将她半揽进怀里，身上干净清洌的男子气息也随之传来。
苏念身体顿时一僵。
相处的这几天，容琛很懂得尺度，不曾强迫过她什么。此时察觉到她的僵硬，也很快松开手，嘴唇却飞快在她脸上轻轻碰了碰。
明明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，苏念的脸却渐渐发烫。
找了个借口逃回自己房间。
她住的这间是客卧。
容琛没有私自给她安排任何的穿衣用具，对这一点，她感到很自在。
同样让她感到自在的还有这里宽阔的景观阳台，搬进来后的每晚，她喜欢在阳台上看会儿城市夜景，享受夜风拂面而来的沁凉感。
容琛从不会打扰她。
他拿出最好的耐心，尽量不勉强她，尊重她的一切。
－
苏念这晚又做了那个梦。
还是那个房间，那双手，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，以及那种诡异的，撕裂的痛楚。
痛，好痛，身体被撕裂了。
那个温柔的声音，对她轻轻说：念念，替你妈妈还债吧。
微光初现，苏念终于看清了男人的模样，是容琛的脸——
苏念满头大汗地从梦靥里惊醒。
夜色深浓，房间里静得只剩她大口的喘息声。
喉咙有点渴，于是她起身去厨房取水喝。
苏念脚步一向轻，因为怕惊醒其他房间的人，也没刻意摁灯。谁知她这样轻手轻脚出去时，冷不防听见一道声音从阳台那边传来。
隔着一层窗纱，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，有股说不出的阴沉冷酷：“休想再拿在墨尔本的事来要挟我！再让我看到你不规不炬出现在她面前，你大可以试试后果！”
苏念的睡意蓦地清醒了一半。
容琛这是在和谁通电话？
她不出意外地想起下午在超市遇见的那个男人，男人也问她还记不记得十年前的墨尔本。
墨尔本，苏念的确有一点印象。
十年前，她才十七八岁。
关于那段时期，她的记忆并不连贯，而是支离破碎，一截一截的。有些片段异常清晰，有些片段又模糊不明，像是毛玻璃，蒙了一层阴翳的灰，看不清楚。
只知道高三那年，高考前夕，她生了一场大病，然后苏雪宜带她去国外治疗。等她病好没多久，又被苏雪宜送去美国。
剩下其他的事，则都记得不大清楚了。
细细想来，那时期，似乎也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。
苏念沉下心，撇去这个乱七八糟的念头。在黑暗中安然闭上眼，暗想自己太多疑。
－
周五一早，容琛要去上海出差。
去机场的路上，苏念开着他的幻影，一边翻旧帐：“天道轮回，你也会有今天。从前你几次送我都是黑着脸，也不跟我说话。”
副驾上的男人神色从容，淡淡瞥她：“真记仇。”
“记你一辈子。”
“这可是你说的，我记下了。”他在笑。
“我能不跟你进去吗？”苏念问。
他略微挑眉：“为什么？”
她如实说出自己的感受：“我不喜欢送人的感觉。”
他表示理解，“好，到了我给你电话。”
苏念点点头，“去吧。”
容琛倾过身，吻了下她的额头，然后开门下车。
苏念目送他的背影离去，一时并没急着把车开走，只若有所思看着行人来来往往，听见机场广播里说xx航班起飞，心里暗暗猜测，他现在是登机了，还是还在等候区？还是……
在她脑子里琢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，航站楼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影里，十多分钟前送走的那人，又再次折回来，视线在半空中与她遥遥相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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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机场咖啡厅时，苏念才忍不住问：“刚刚为什么不走？”
容琛答得轻描淡写：“反正不急，坐下一班也行。”
她拆穿他：“不走，就是为了跟我多呆几小时？”
他今天不摆高高在上的容先生姿态，异常配合她：“就是想起你刚才
说‘我能不跟你过去吗’，过了安检时，忽然就不想走了。”
苏念故意揶揄：“以前做过这么为私忘公的不靠谱事吗？放在古代，你这可以被叫昏君了。”
容琛挑眉，手指点了下她的头，“见好就收，差不多就行了啊。”
眼睛里却盛满了笑意。
短短一个早上，苏念已经看到他笑了两次。
两个人在一起，这就是相爱吧？
心里一片柔软，她到底还是叮嘱：“以后别再做这么疯狂的事了。”
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：“我循规蹈矩活了三十四年，才疯狂了这么一次，再活三十四年，到六十八岁的时候，就算有这个心，也没这个力了。放心，苏小姐，你能一直保留这份优越感。”
十点钟时，苏念送他上了下一趟去上海的航班。
看到飞机起飞，她才开车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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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念再看到那个叫老梁的男人的信息。
是在几天后电视台的社会新闻里。
只不过，这次他的身份变成一具无名男尸，警方发布他的外貌特征，试图证实他的身份信息。
后背忽然间直冒冷汗，某些零碎的因素串联在一起。
在苏念还来不及揣测个中因由时，手机响起。
容宅的号码。
“念念，是我。”容怀德的声音不复平时的温和，略显得严肃。
苏念忙问：“叔叔，您有事吗？”
容怀德直接命令式地口吻：“晚上等阿琛回来，你们一起回家吃顿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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